寓言未知
㈠ 7則《莊子》寓言 古文啊
坐井觀天
《莊子·外篇·秋水》:「子獨不聞夫埳井之鼃乎?謂東海之鱉曰:「吾樂與!出跳梁乎井干之上,入休乎缺甃之崖;赴水則接腋持頤,蹶泥則沒足滅跗;還虷、蟹與科斗,莫吾能若也!且夫擅一壑之水,而跨跱埳井之樂,此亦至矣。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?」東海之鱉左足未入,而右膝已縶矣,於是逡巡而卻,告之海曰:「夫千里之遠,不足以舉其大;千仞之高,不足以極其深。禹之時十年九潦,而水弗為加益;湯之時八年七旱,而崖不為加損。夫不為頃久推移,不以多少進退者,此亦東海之大樂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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呆若木雞
選自《莊子·外篇·達生》。
紀渻〔渻〕音shěng。子為王〔王〕指齊王。養斗雞。十日而問:「雞已乎?」 〔雞已乎〕意思是斗雞養好了嗎?曰:「未也,方虛而恃氣。」〔虛而恃氣〕虛浮驕傲,而且自恃意氣。恃,通「驕」。十日又問,曰:「未也,猶應向景。」〔猶應向景〕還是聽到聲音或者見到影像就有所反應,意思是心還是為外物所牽制。向,通「響」。景,通「影」。十日又問,曰:「未也,猶疾視而盛氣。」十日又問,曰:「幾矣。雞雖有鳴者,已無變矣,望之似木雞矣,其德〔德〕德性,可以理解為作為斗雞的基本素質。全矣,異雞〔異雞〕別的雞。無敢應者,反走矣。」
蝸角之爭
選自《莊子·雜篇·則陽》。
惠子見戴晉人。〔戴晉人〕魏國的賢人。戴晉人曰:「有所謂蝸者,君知之乎?」曰:「然。」「有國於蝸之左角者,曰觸氏;有國於蝸之右角者,曰蠻氏。時相與爭地而戰,伏屍數萬,逐北〔逐北〕追逐失敗而逃亡的人。旬有五日而後反。」君曰:「噫!其虛言與?」曰:「臣請為君實之。〔實之〕與前面的「虛言」相對,意思是充實話的內容,使更具體。君以意在〔在〕視,察看。四方上下有窮乎?」君曰:「無窮。」曰:「知游心於無窮,而反在通達之國,〔通達之國〕人跡所及之地為通達,意思是四海之內的國家。若存若亡乎?」〔若存若亡乎〕意思是,與四方上下之無窮相比,通達之國是不是顯得若有若無呢?君曰:「然。」曰:「通達之中有魏,於魏中有梁,〔梁〕魏國都城大梁(現在開封一帶)。於梁中有王。王與蠻氏,有辯乎?」〔有辯乎〕有什麼不同嗎?辯,通「辨」,差別、不同。君曰:「無辯。」客出而君惝然〔惝然〕悵然,恍然若失的樣子。 若有亡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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害群之馬
出處:《莊子·徐無鬼》:「夫為天下者,亦奚以異乎牧馬者哉?亦去其害馬者而已矣。」
原文如下:
徐無鬼因女商見魏武侯,武侯勞之曰:「先生病矣,苦於山林之勞,故乃肯見於寡人。」徐無鬼曰:「我則勞於君,君有何勞於我!君將盈耆欲,長好惡,則性命之情病矣;君將黜耆欲,牽好惡,則耳目病矣。我將勞君,君有何勞於我!」武侯超然不對。少焉,徐無鬼曰:「嘗語君吾相狗也:下之質,執飽而止,是狸德也;中之質,若視日;上之質,若亡其一。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馬也。吾相馬:直者中繩,曲者中鉤,方者中矩,圓者中規。是國馬也,而未若天下馬也。天下馬有成材,若囗(左「血」右「阝」音xu4)若失,若喪其一。
若是者,超軼絕塵,不知其所。」武侯大悅而笑。徐無鬼出,女商曰:「先生獨何以說吾君乎?吾所以說吾君者,橫說之則以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,從說則以《金板》、《六韜》,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為數,而吾君未嘗啟齒。今先生何以說吾君?使吾君說若此乎?」徐無鬼曰:「吾直告之吾相狗馬耳。」女商曰:「若是乎?」曰:「子不聞夫越之流人乎?去國數日,見其所知而喜;去國旬月,見所嘗見於國中者喜;及期年也,見似人者而喜矣;不亦去人滋久,思人滋深乎?夫逃虛空者,藜?y柱乎??鼬之逕,踉位其空,聞人足音跫然而喜矣,又況乎昆弟親戚之謦欬其側者乎!久矣夫,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側乎!」
徐無鬼見武侯,武侯曰:「先生居山林,食芧(音xu4)栗,厭蔥韭,以賓寡人,久矣夫!今老邪?其欲干酒肉之味邪?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?」徐無鬼曰: 「無鬼生於貧賤,未嘗敢飲食君之酒肉,將來勞君也。」君曰:「何哉!奚勞寡人?」曰:「勞君之神與形。」武侯曰:「何謂邪?」徐無鬼曰:「天地之養也一,登高不可以為長,居下不可以為短。君獨為萬乘之主,以苦一國之民,以養耳目鼻口,夫神者不自許也。夫神者,好和而惡奸。夫奸,病也,故勞之。唯君所病之何也?」武侯曰:「欲見先生久矣!吾欲愛民而為義偃兵,其可乎?」徐無鬼曰:「不可。愛民,害民之始也;為義偃兵,造兵之本也。君自此為之,則殆不成。凡成美,惡器也。君雖為仁義,幾且偽哉!形固造形,成固有伐,變固外戰。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,無徒驥於錙壇之宮,無藏逆於得,無以巧勝人,無以謀勝人,無以戰勝人。夫殺人之士民,兼人之土地,以養吾私與吾神者,其戰不知孰善?勝之惡乎在?君若勿已矣!修胸中之誠以應天地之情而勿攖。夫民死已脫矣,君將惡乎用夫偃兵哉!
黃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,方明為御,昌寓驂乘,張若、[言皆]朋前馬,昆閽、滑稽後車。至於襄城之野,七聖皆迷,無所問塗。適遇牧馬童子,問塗焉,曰: 「若知具茨之山乎?」曰:「然。」「若知大隗之所存乎?」曰:「然。」黃帝曰:「異哉小童!非徒知具茨之山,又知大隗之所存。請問為天下。」小童曰:「夫為天下者,亦若此而已矣,又奚事焉!予少而自游於六合之內,予適有瞀病,有長者教予曰:『若乘日之車而游於襄城之野。』今予病少痊,予又且復游於六合之外。夫為天下亦若此而已。予又奚事焉!」黃帝曰:「夫為天下者,則誠非吾子之事,雖然,請問為天下。」小童辭。黃帝又問。小童曰:「夫為天下者,亦奚以異乎牧馬者哉!亦去其害馬者而已矣!」黃帝再拜稽首,稱天師而退。
知士無思慮之變則不樂;辯士無談說之序則不樂;察士無凌誶之事則不樂:皆囿於物者也。招世之士興朝;中民之士榮官;筋國之士矜雅;勇敢之士奮患;兵革之士樂戰;枯槁之士宿名;法律之士廣治;禮樂之士敬容;仁義之士貴際。農夫無草萊之事則不比;商賈無市井之事則不比;庶人有旦暮之業則勸;百工有器械之巧則壯。錢財不積則貪者憂,權勢不尤則誇者悲,勢物之徒樂變。遭時有所用,不能無為也,此皆順比於歲,不物於易者也。馳其形性,潛之萬物,終身不反,悲夫!
莊子曰:「射者非前期而中謂之善射,天下皆羿也,可乎?」惠子曰:「可。」莊子曰:「天下非有公是也,而各是其所是,天下皆堯也,可乎?」惠子曰:「可。」莊子曰:「然則儒墨楊秉四,與夫子為五,果孰是邪?或者若魯遽者邪?其弟子曰:『我得夫子之道矣!
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!』魯遽曰:『是直以陽召陽,以陰召陰,非吾所謂道也。吾示子乎吾道。』於是乎為之調瑟,廢一於堂,廢一於室,鼓宮宮動,鼓角角動,音律同矣!夫或改調一弦,於五音無當也,鼓之,二十五弦皆動,未始異於聲而音之君已!且若是者邪!」惠子曰∶「今乎儒墨楊秉,且方與我以辯,相拂以辭,相鎮以聲,而未始吾非也,則奚若矣?」莊子曰:「齊人囗(左「足」右「商」音2)子於宋者,其命閽也不以完;其求囗(左「金」右「開」音xing2)鍾也以束縛;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:有遺類矣!夫楚人寄而2閽者;夜半於無人之時而與舟人斗,未始離於岑而足以造於怨也。」
莊子送葬,過惠子之墓,顧謂從者曰:「郢人堊慢其鼻端若蠅翼,使匠人囗(音zhuo2)之。匠石運斤成風,聽而zhuo2之,盡堊而鼻不傷,郢人立不失容。宋元君聞之,召匠石曰:『嘗試為寡人為之。』匠石曰:『臣則嘗能zhuo2之。雖然,臣之質死久矣!』自夫子之死也,吾無以為質矣,吾無與言之矣!」
管仲有病,桓公問之曰:「仲父之病病矣,可不諱雲,至於大病,則寡人惡乎屬國而可?」管仲曰:「公誰欲與?」公曰:「鮑叔牙。」曰:「不可。其為人潔廉,善士也;其於不己若者不比之;又一聞人之過,終身不忘。使之治國,上且鉤乎君,下且逆乎民。其得罪於君也將弗久矣!」公曰:「然則孰可?」對曰:「勿已則隰朋可。其為人也,上忘而下畔,愧不若黃帝,而哀不己若者。以德分人謂之聖;以財分人謂之賢。以賢臨人,未有得人者也;以賢下人,未有不得人者也。其於國有不聞也,其於家有不見也。勿已則隰朋可。」
吳王浮於江,登乎狙之山,眾狙見之,恂然棄而走,逃於深蓁。有一狙焉,委蛇攫囗(「搔」字以「爪」代「蟲」音zao3),見巧乎王。王射之,敏給搏捷矢。王命相者趨射之,狙執死。王顧謂其友顏不疑曰:「之狙也,伐其巧、恃其便以敖予,以至此殛也。戒之哉!嗟乎!無以汝色驕人哉?」顏不疑歸而師董梧,以鋤其色,去樂辭顯,三年而國人稱之。
南伯子綦隱幾而坐,仰天而噓。顏成子入見曰:「夫子,物之尤也。形固可使若槁骸,心固可使若死灰乎?」曰:「吾嘗居山穴之中矣。當是時也,田禾一睹我而齊國之眾三賀之。我必先之,彼故知之;我必賣之,彼故鬻之。若我而不有之,彼惡得而知之?若我而不賣之,彼惡得而鬻之?嗟乎!我悲人之自喪者;吾又悲夫悲人者;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;其後而日遠矣!「 仲尼之楚,楚王觴之。孫叔敖執爵而立。市南宜僚受酒而祭,曰:「古之人乎!於此言已。」曰:「丘也聞不言之言矣,未之嘗言,於此乎言之:市南宜僚弄丸而兩家之難解;孫叔敖甘寢秉羽而郢人投兵;丘願有喙三尺。」彼之謂不道之道,此之謂不言之辯。故德總乎道之所一,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,至矣。道之所一者,德不能同也。知之所不能知者,辯不能舉也。名若儒墨而凶矣。故海不辭東流,大之至也。聖人並包天地,澤及天下,而不知其誰氏。是故生無爵,死無謚,實不聚,名不立,此之謂大人。狗不以善吠為良,人不以善言為賢,而況為大乎!夫為大不足以為大,而況為德乎!夫大備矣,莫若天地。然奚求焉,而大備矣!知大備者,無求,無失,無棄,不以物易己也。反己而不窮,循古而不摩,大人之誠!
子綦有八子,陳諸前,召九方囗(「甄」字以「欠」代「瓦」音yin1)曰:「為我相吾子,孰為祥。」九方囗曰:「囗(左「木」右「困」音kun3)也為祥。」子綦瞿然喜曰:「奚若?」曰:「kun3也,將與國君同食以終其身。」子綦索然出涕曰:「吾子何為以至於是極也?」九方囗曰:「夫與國君同食,澤及三族,而況父母乎!今夫子聞之而泣,是御福也。子則祥矣,父則不祥。」子綦曰:「yin1,汝何足以識之。而kun3祥邪?盡於酒肉,入於鼻口矣,而何足以知其所自來!吾未嘗為牧而囗(左「爿」右「羊」音zang1)生於奧,未嘗好田而鶉生於囗(上「宀」下「夭」音yao1),若勿怪,何邪?吾所與吾子游者,游於天地,吾與之邀樂於天,吾與之邀食於地。吾不與之為事,不與之為謀,不與之為怪。
吾與之乘天地之誠而不以物與之相攖,吾與之一委蛇而不與之為事所宜。今也然有世俗之償焉?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。殆乎!非我與吾子之罪,幾天與之也!吾是以泣也。」無幾何而使kun3之於燕,盜得之於道,全而鬻之則難,不若刖之則易。於是乎刖而鬻之於齊,適當渠公之街,然身食肉而終。
嚙缺遇許由曰:「子將奚之?」曰:「將逃堯。」曰:「奚謂邪?」曰:「夫堯畜畜然仁,吾恐其為天下笑。後世其人與人相食與!夫民不難聚也,愛之則親,利之則至,譽之則勸,致其所惡則散。愛利出乎仁義,捐仁義者寡,利仁義者眾。夫仁義之行,唯且無誠,且假乎禽貪者器。是以一人之斷制天下,譬之猶一囗(左「必」 右「見」音pie1)也。夫堯知賢人之利天下也,而不知其賊天下也。夫唯外乎賢者知之矣。」
有暖姝者,有濡需者,有卷婁者。所謂暖姝者,學一先生之言,則暖暖姝姝而私自說也,自以為足矣,而未知未始有物也。是以謂暖姝者也。濡需者,豕虱是也,擇疏鬣長毛,自以為廣宮大囿。奎蹄曲隈,乳間股腳,自以為安室利處。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煙火,而己與豕俱焦也。此以域進,此以域退,此其所謂濡需者也。卷婁者,舜也。羊肉不慕蟻,蟻慕羊肉,羊肉囗(「膻」字以「羊」代「月」音shan4)也。舜有shan4行,百姓悅之,故三徙成都,至鄧之虛而十有萬家。堯聞舜之賢,舉之童土之地,曰:「冀得其來之澤。」舜舉乎童土之地,年齒長矣,聰明衰矣,而不得休歸,所謂卷婁者也。是以神人惡眾至,眾至則不比,不比則不利也。故無所甚親,無所甚疏,抱德煬和,以順天下,此謂真人。於蟻棄知,於魚得計,於羊棄意。以目視目,以耳聽耳,以心復心。若然者,其平也繩,其變也循。古之真人!以天待之,不以人入天,古之真人!
得之也生,失之也死;得之也死,失之也生:葯也。其實堇也,桔梗也,雞囗(上「廣」下「雍」音yong1)也,豕零也,是時為帝者也,何可勝言!
句踐也以甲囗(左「木」右 「盾」)三千棲於會稽,唯種也能知亡之所以存,唯種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。故曰:鴟目有所適,鶴脛有所節,解之也悲。故曰:風之過,河也有損焉;日之過,河也有損焉;請只風與日相與守河,而河以為未始其攖也,恃源而往者也。故水之守土也審,影之守人也審,物之守物也審。故目之於明也殆,耳之於聰也殆,心之於殉也殆,凡能其於府也殆,殆之成也不給改。禍之長也茲萃,其反也緣功,其果也待久。而人以為己寶,不亦悲乎!故有亡國戮民無已,不知問是也。故足之於地也踐,雖踐,恃其所不囗(左「足」右「展」音nian3)而後善博也;人之知也少,雖少,恃其所不知而後知天之所謂也。知大一,知大陰,知大目,知大均,知大方,知大信,知大定,至矣!大一通之,大陰解之,大目視之,大均緣之,大方體之,大信稽之,大定持之。盡有天,循有照,冥有樞,始有彼。則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,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,不知而後知之。其問之也,不可以有崖,而不可以無崖。頡滑有實,古今不代,而不可以虧,則可不謂有大揚囗(「榷」字以「扌」 代「木」音que4)乎!闔不亦問是已,奚惑然為!以不惑解惑,復於不惑,是尚大不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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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施效顰
《莊子·天運》:「故西施病心而矉其里,其里之醜人見而 美之,歸亦捧心而矉其里。其里之富人見之,堅閉門而不出;貧人見之,絜妻子而去之走。」成玄英疏:「西施,越之美女也,貌極妍麗。既病心痛,嚬眉苦之。而端正之人,體多宜便,因其嚬蹙,更益其美。是以閭里見之,彌加愛重。鄰里醜人見而學之,不病強嚬,倍增其丑。」後因以「東施效顰」嘲諷不顧本身條件而一味模仿,以致效果很壞的人。亦為模仿別人的謙語。顰,同「矉」,蹙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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邯鄲學步
莊周《莊子·秋水》:「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行於邯鄲與?未得國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歸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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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洋興嘆
《莊子·秋水》:「於是焉,河伯始旋其面目,望洋向若而嘆。
原文如下:
秋水時至,百川灌河。涇流之大,兩囗(左「氵」右「矣」音si4)渚崖之間,不辯牛馬。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,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。順流而東行,至於北海,東面而視,不見水端。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,望洋向若而嘆曰:「野語有之曰:『聞道百,以為莫己若者。』我之謂也。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,始吾弗信。今我睹子之難窮也,吾非至於子之門則殆矣,吾長見笑於大方之家。」北海若曰:「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,拘於虛也;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,篤於時也;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,束於教也。今爾出於崖si4,觀於大海,乃知爾丑,爾將可與語大理矣。天下之水,莫大於海:萬川歸之,不知何時止而不盈;尾閭泄之,不知何時已而不虛;春秋不變,水旱不知。此其過江河之流,不可為量數。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,自以比形於天地,而受氣於陰陽,吾在於天地之間,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。方存乎見少,又奚以自多!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,不似囗(上「田」中「田田」下「石」音lei3)空之在大澤乎?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囗(左「禾」右「弟」音ti2)米之在太倉乎?號物之數謂之萬,人處一焉;人卒九州,穀食之所生,舟車之所通,人處一焉。此其比萬物也,不似豪末之在於馬體乎?五帝之所連,三王之所爭,仁人之所憂,任士之所勞,盡此矣!伯夷辭之以為名,仲尼語之以為博。此其自多也,不似爾向之自多於水乎?」
河伯曰:「然則吾大天地而小豪末,可乎?」北海若曰:「否。夫物,量無窮,時無止,分無常,終始無故。是故大知觀於遠近,故小而不寡,大而不多:知量無窮。證向今故,故遙而不悶,掇而不囗(左「足」右「支」):知時無止。察乎盈虛,故得而不喜,失而不憂:知分之無常也。明乎坦塗,故生而不說,死而不禍:知終始之不可故也。計人之所知,不若其所不知;其生之時,不若未生之時;以其至小,求窮其至大之域,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。由此觀之,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,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!」
河伯曰:「世之議者皆曰:『至精無形,至大不可圍。』是信情乎?」北海若曰:「夫自細視大者不盡,自大視細者不明。夫精,小之微也;郛,大之殷也:故異便。此勢之有也。夫精粗者,期於有形者也;無形者,數之所不能分也;不可圍者,數之所不能窮也。可以言論者,物之粗也;可以意致者,物之精也;言之所不能論,意之所不能察致者,不期精粗焉。是故大人之行:不出乎害人,不多仁恩;動不為利,不賤門隸;貨財弗爭,不多辭讓;事焉不借人,不多食乎力,不賤貪污;行殊乎俗,不多辟異;為在從眾,不賤佞諂;世之爵祿不足以為勸,戮恥不足以為辱;知是非之不可為分,細大之不可為倪。聞曰:『道人不聞,至德不得,大人無己。』約分之至也。」
河伯曰:「若物之外,若物之內,惡至而倪貴賤?惡至而倪小大?」北海若曰:「以道觀之,物無貴賤;以物觀之,自貴而相賤;以俗觀之,貴賤不在己。以差觀之,因其所大而大之,則萬物莫不大;因其所小而小之,則萬物莫不小。知天地之為ti2米也,知毫末之為丘山也,則差數睹矣。以功觀之,因其所有而有之,則萬物莫不有;因其所無而無之,則萬物莫不無。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,則功分定矣。以趣觀之,因其所然而然之,則萬物莫不然;因其所非而非之,則萬物莫不非。知堯、桀之自然而相非,則趣操睹矣。昔者堯、舜讓而帝,之、噲讓而絕;湯、武爭而王,白公爭而滅。由此觀之,爭讓之禮,堯、桀之行,貴賤有時,未可以為常也。梁麗可以沖城而不可以窒穴,言殊器也;騏驥驊騮一日而馳千里,捕鼠不如狸囗(左「犭」右「生」),言殊技也;鴟鵂夜撮蚤,察毫末,晝出囗(左「目」右「真」)目而不見丘山,言殊性也。故曰:蓋師是而無非,師治而無亂乎?是未明天地之理,萬物之情也。是猶師天而無地,師陰而無陽,其不可行明矣!然且語而不舍,非愚則誣也!帝王殊禪,三代殊繼。差其時,逆其俗者,謂之篡夫;當其時,順其俗者,謂之義之徒。默默乎河伯,女惡知貴賤之門,小大之家!」
河伯曰:「然則我何為乎?何不為乎?吾辭受趣舍,吾終奈何?」北海若曰:「以道觀之,何貴何賤,是謂反衍;無拘而志,與道大蹇。何少何多,是謂謝施;無一而行,與道參差。嚴乎若國之有君,其無私德;繇繇乎若祭之有社,其無私福;泛泛乎其若四方之無窮,其無所畛域。兼懷萬物,其孰承翼?是謂無方。萬物一齊,孰短孰長?道無終始,物有死生,不恃其成。一虛一滿,不位乎其形。年不可舉,時不可止。消息盈虛,終則有始。是所以語大義之方,論萬物之理也。物之生也,若驟若馳。無動而不變,無時而不移。何為乎,何不為乎?夫固將自化。」
河伯曰:「然則何貴於道邪?」北海若曰:「知道者必達於理,達於理者必明於權,明於權者不以物害己。至德者,火弗能熱,水弗能溺,寒暑弗能害,禽獸弗能賊。非謂其薄之也,言察乎安危,寧於禍福,謹於去就,莫之能害也。故曰:『天在內,人在外,德在乎天。』知天人之行,本乎天,位乎得,躑躅而屈伸,反要而語極。」曰:「何謂天?何謂人?」北海若曰:「牛馬四足,是謂天;落馬首,穿牛鼻,是謂人。故曰:『無以人滅天,無以故滅命,無以得殉名。謹守而勿失,是謂反其真。』」
夔憐囗(左「蟲」右「玄」音xian2),xian2憐蛇,蛇憐風,風憐目,目憐心。夔謂xian2曰:「吾以一足囗(左「足右「今」音chen3)踔而不行,予無如矣。今子之使萬足,獨奈何?」xian2曰:「不然。子不見夫唾者乎?噴則大者如珠,小者如霧,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。今予動吾天機,而不知其所以然。」xian2謂蛇曰:「吾以眾足行,而不及子之無足,何也?」蛇曰:「夫天機之所動,何可易邪?吾安用足哉!」蛇謂風曰:「予動吾脊脅而行,則有似也。今子蓬蓬然起於北海,蓬蓬然入於南海,而似無有,何也?」風曰:「然,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,然而指我則勝我,囗(左「魚」右「酋」音qiu1)我亦勝我。雖然,夫折大木,蜚大屋者,唯我能也。」故以眾小不勝為大勝也。為大勝者,唯聖人能之。
孔子游於匡,宋人圍之數匝,而弦歌不輟。子路入見,曰:「何夫子之娛也?」孔子曰:「來,吾語女。我諱窮久矣,而不免,命也;求通久矣,而不得,時也。當堯、舜而天下無窮人,非知得也;當桀、紂而天下無通人,非知失也:時勢適然。夫水行不避蛟龍者,漁父之勇也;陸行不避兕虎者,獵夫之勇也;白刃交於前,視死若生者,烈士之勇也;知窮之有命,知通之有時,臨大難而不懼者,聖人之勇也。由,處矣!吾命有所制矣!」無幾何,將甲者進,辭曰:「以為陽虎也,故圍之;今非也,請辭而退。」
公孫龍問於魏牟曰:「龍少學先王之道,長而明仁義之行;合同異,離堅白;然不然,可不可;困百家之知,窮眾口之辯:吾自以為至達已。今吾聞莊子之言,茫然異之。不知論之不及與?知之弗若與?今吾無所開吾喙,敢問其方。」公子牟隱機大息,仰天而笑曰:「子獨不聞夫囗(「陷」字以「土」代「阝」)井之蛙乎?謂東海之鱉曰:『吾樂與!出跳梁乎井干之上,入休乎缺囗(「愁」字以「瓦」代「心」)之崖。赴水則接腋持頤,蹶泥則沒足滅跗。還囗(左「蟲」右「干」音han2)蟹與科斗,莫吾能若也。且夫擅一壑之水,而跨囗(左「足」右「寺」音4)囗(「陷」字以「土」代「阝」)井之樂,此亦至矣。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?』東海之鱉左足未入,而右膝已縶矣。於是逡巡而卻,告之海曰:『夫千里之遠,不足以舉其大;千仞之高,不足以極其深。禹之時,十年九潦,而水弗為加益;湯之時,八年七旱,而崖不為加損。夫不為頃久推移,不以多少進退者,此亦東海之大樂也。』於是囗(「陷」字以「土」代「阝」)井之蛙聞之,適適然驚,規規然自失也。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,而猶欲觀於莊子之言,是猶使蚊負山,商囗(左「蟲」右「巨」)馳河也,必不勝任矣。且夫知不知論極妙之言,而自適一時之利者,是非囗(「陷」字以「土」代「阝」)井之蛙與?且彼方囗(左「足」右「此」音ci3)黃泉而登大皇,無南無北,爽然四解,淪於不測;無東無西,始於玄冥,反於大通。子乃規規然而求之以察,索之以辯,是直用管窺天,用錐指地也,不亦小乎?子往矣!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於邯鄲與?未得國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歸耳。今子不去,將忘子之故,失子之業。」公孫龍口囗(左「口」右「去」)而不合,舌舉而不下,乃逸而走。
莊子釣於濮水。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,曰:「願以境內累矣!」莊子持竿不顧,曰:「吾聞楚有神龜,死已三千歲矣。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。此龜者,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?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?」二大夫曰:「寧生而曳尾塗中。」莊子曰:「往矣!吾將曳尾於塗中。」
惠子相梁,莊子往見之。或謂惠子曰:「莊子來,欲代子相。」於是惠子恐,搜於國中三日三夜。莊子往見之,曰:「南方有鳥,其名為囗(「剜」字以「鳥」代「刂」音yuan1)囗(左「芻」右「鳥」音chu2),子知之乎?夫yuan1chu2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,非梧桐不止,非練實不食,非醴泉不飲。於是鴟得腐鼠,yuan1chu2過之,仰而視之曰:『嚇!』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?」
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。莊子曰:「囗(「修」字以「黑」代「彡」音tiao2)魚出遊從容,是魚之樂也。」惠子曰∶「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?」莊子曰:「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魚之樂?」惠子曰「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;子固非魚也,子之不知魚之樂,全矣!」莊子曰:「請循其本。子曰『汝安知魚樂』雲者,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。我知之濠上也。」
㈡ 東郭先生和狼寓言故事
故事說,有一位書生東郭先生,讀死書、死讀書,十分迂腐。一天,東郭先生趕著一頭毛驢,背著一口袋書,到到一個叫「中山國」的地方去謀求官職。 突然,一隻帶傷的狼竄到他的面前,哀求說:「先生,我現在正被一位獵人追趕,獵人用箭射中了我,差點要了我的命。求求您把我藏在您的口袋裡,將來我會好好報答您的。」 東郭先生當然知道狼是害人的,但他看到這只受傷的狼很可憐,考慮了一下說:「我這樣做會得罪獵人的。不過,既然你求我,我就一定想辦法救你。」說著,東郭先生讓狼蜷曲了四肢,然後用繩子把狼捆住,盡可能讓它的身體變得小些,以便裝進放書的口袋中去。
不一會兒,獵人追了上來,發現狼不見了,就問東郭先生:「你看見一隻狼沒有?它往哪裡跑了?」 東郭先生說:「我沒有看見狼,這里岔路多,狼也許從別的路上逃走了。」 獵人相信了東郭先生的話,朝別的方向追去了。 狼在書袋裡聽得獵人的騎馬聲遠去之後,就央求東郭先生說:「求求先生,把我放出去,讓我逃生吧。」 仁慈的東郭先生,經不起狼的花言巧語,把狼放了出來。不料,狼卻嗥叫著對東郭先生說:「先生既然做好事救了我的命,現在我餓極了,你就再做一次好事,讓我吃掉你吧。」說著,狼就張牙舞爪地撲向東郭先生。
東郭先生徒手同狼博斗,嘴裡不斷對狼喊著「忘恩負義」。 正在這時,有一位農民扛著鋤頭路過,東郭先生急忙拉住他,向他講述自己如何救了狼,狼忘恩負義要傷害自己的事,請農民評理。可是狼卻一口否定東郭先生救過它的命。老農想了想說:「你們的話,我都不相信,這只口袋這么小,怎麼可能裝下一隻大狼呢。請再裝一下,讓我親眼看一看。」 狼同意了,它又躺在地上,蜷作一團,讓東郭先生重新用繩子捆起來,裝進了口袋裡。老農立即把口袋扎緊,對東郭先生說:「這種傷害人的野獸是不會改變本性的,你對狼講仁慈,簡直太糊塗了。」說罷,掄起鋤頭,把狼打死了。
東郭先生恍然大悟,非常感謝農民及時救了他的命。 現在,「東郭先生」和「中山狼」已經成為漢語中固定詞語,「東郭先生」 專指那些不辨是非而濫施同情心的人,「中山狼」則指忘恩負義、恩將仇報的人。